《六度集經》卷第五之〈四三〉
「孝順」是中國祖先所遺留下的傳統美德,更是行善之首,有道是:「百善孝為先」!在探究博大精深的中國佛教文化時,我們同樣發現佛法不離世間法,一樣讚揚這樣的美德,在經典中記載著佛陀在還未成佛前,是如何孝養父母親的動人故事。
白話語譯
從前有一位菩薩,叫作睒(音「閃」),對待一切有情,都非常的慈悲。他孝養雙親,一起居住在深山中。
菩薩當初是在天上教化大眾,當他觀察到人間有一對眼盲的夫婦,雖然一切都不便利,但卻立志入山修行,求取無上的智慧,他因而深受感動,又怕這對夫婦屆時不小心墜落山谷,或被山中毒蛇野獸侵害,於是仁慈的菩薩捨壽投胎為他們的小孩,以便協助他們修行。
這對夫婦有了小孩之後,便暫時打消了入山的念頭。等到睒七歲,懂得世間道理時,便能至孝仁慈,聽了「十善」的道理,就能奉行:不殺害眾生、不偷盜、不婬欲、不欺誑妄語、不惡口罵詈、不去挑撥他人、不說無意義的嘻笑綺語、不心想貪欲、不懷瞋恨、內心相信三寶而從無疑惑,如是晝夜降伏自己的念頭,精進不懈。睒奉事父母,非常恭謹,言語之中,常常面帶笑容,從不牴觸他人;行為之中,自然遵守世間尺度,從不妄行造作。
睒十歲時,長跪在父母前而說:「雙親本來發起大願,要入山修行,求取無上正真的大道,哪裡可以因為我的緣故而放棄這願望呢?人生無常,願雙親不違本願,孩兒願一起入山,供養奉侍。」父母歡喜應諾,於是三人一起入山修行。
睒將家中所有的物品都布施給國中貧窮的人,便和父母一起入山。睒搭起茅草為父母作屋舍,以蒲草作臥蓆,一年到頭溫暖適中。生活簡樸清淨而不貪著五欲的享受,修行的志向就像金剛一般的堅固。岸邊結滿甜美果實的果樹圍繞,果實豐盛,味道香甜。泉水自然涌出,明亮清澈,水質甘美。水池有盛開的蓮花,曼妙色澤,令人賞心悅目。還有栴檀香氣瀰漫空氣之中,不覺心曠神怡。林木豐茂,氣候溫和,茂密的樹葉遮蔽了狂暴的大雨與強烈的曝曬,終日清涼,令人感覺無上的舒適。
更由於菩薩仁心孝行所散發出的氣息,連飛禽走獸都喜歡來親近他,大眾慈心相向,食噉野草果實,而不再有恐懼。睒至孝慈心,感動世間神明,常常化作人形,來慰勞這三位修行人。當父母口渴時,睒身上穿著鹿皮所縫製的衣服,提著瓶子去取水,麋鹿以及眾鳥都在泉池邊飲水,毫無畏懼。
有一天,一位國王正到山裡打獵,國王看見一群麋鹿,於是彎弓射箭,誤中睒的胸口。箭毒迅速在睒的體內擴散,痛苦難以言喻。睒流淚哭泣,大聲說:「是誰用一支箭殺害了三個修道的人啊?我的雙親年紀大了,又雙目失明,一旦沒有我的照顧,他們一定都活不了啊!」
又高聲哀嚎:「大象因為牠珍貴的象牙、犀牛因為牠稀有的犄角、翠鳥因為牠華麗的羽毛,才會被殺害。我什麼都沒有,為何要殺害我呢?」
國王找到睒,問說:「你是什麼人?為何穿著鹿皮,和禽獸沒有兩樣呢?」
睒回答說:「我帶著雙親住在這座山中,離開世間的染汙煩惱,在此精進修行二十多年,從來沒有被毒蛇猛獸所侵害,今天卻被國王您射殺!」
這時,大風暴起,吹折樹木,百鳥悲鳴,野獸嘶吼,天地變色,雷電作響,動地。國王頓時恐懼,後悔痛苦,責備自己說:「我做了什麼事啊!我本是要射殺麋鹿,卻誤殺修道人,這樣的罪過實在是太重了。我願意以全國的珍寶、宮殿、城市來救您的性命!」國王伸手要拔出毒箭,但箭射入很深,難以拔出。
飛禽走獸這時四面圍繞,更是一起嘶吼,叫聲驚動整座山林,國王聽了,更加驚恐。睒安慰說:「我的死並非是國王您的過失,這是我過往的罪業所導致的。我個人死不足惜,但可憐我年邁雙親雙目失明,一旦沒有我的照料,必然在此命終,屍骨曝露荒野,我因此難過,自身懊悔痛苦。」
國王真誠地說:「我寧可自入地獄,受一切罪苦,願以此換您一命!」長跪向睒懺悔:「您如果死了,我也不會返國,就待在這山中,供養孝敬您的父母,如同您在生之時,請您不要掛念。我絕無半句虛假,天龍鬼神都可明鑑我的至誠,請您放心,我絕對不會違背這誓言!」
睒聽到國王所發的重誓,心中異常歡喜,雖然快要死了,卻一點都不在意:「我的父母能夠有幸得到國王的供養照顧,國王的罪過自當消滅,更能得到無量的福報!」
國王說:「請您趕快跟我說您父母住的地方,讓我知道。」
睒說:「順著這條小路走去,離這裡不遠的地方,有間小茅舍,我的父母親就在那裡。請替我稟白雙親,說我無常已經到了,請他們不要傷心,好好安享天年。我今日之死,皆是我過去的罪業所致,無法轉變。我今天在此虔誠懺悔我過往的罪業,願無數劫來所作的一切惡行的罪過能夠消滅,願我與父母生生世世相遇。願父母安享天年,沒有憂患,天龍鬼神常常相隨護念,災害消滅,心想事成,無為自然。」。
國王帶著數人照著睒所說出發,睒就昏死過去。
因為國王的隨從很多,行進時,發出聲音。睒的雙親聽到後,猜測有陌生人到來,便開口問:「是什麼人在外頭啊?」國王說:「我是國王,聽說道人在此山中修行,所以來此供養。」
老人家便向國王問訊:「國王大駕光臨,實在是太好了!不知道大王身體是否安穩康健?夫人、太子、百姓,是否平安?是否風調雨順,五穀豐足?鄰國是否沒來侵害呢?」
國王回答:「蒙道人關懷,一切平安。」
便輪到國王向兩位老人家問訊:「兩位老人家在此山林,不知飛禽走獸有否侵犯?山中寒暑變異,不知生活是否安穩?」
睒的雙親說:「承蒙大王恩德,我們在此一切安穩。我們有孝子睒,常常為我們採集各種各式的蔬果,戶外泉水終年無竭,山中氣候溫和,風調雨順,一切生活無有匱乏。請您稍坐一會,我們的兒子去取水,馬上就回來了。」國王聽後,更加難過。
國王對兩位老人家說:「我的心宛如刀割,悲痛無比。因為您們的兒子睒已經被我射殺了!」
睒的雙親震驚悲痛地說:「我們的兒子犯了什麼罪,而您要把他殺了啊?我們的兒子睒心性仁慈,常懷惻隱之心,他是連腳踏到地上,都擔心地會痛的人啊!他到底是犯了什麼罪,而使得國王您要殺他啊!」
國王便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,並將睒的臨終留言說出來。
兩位老人家悲痛說:「我們的兒子已經死了,我們將來要依靠誰啊?惟願大王牽引著我們兩老到孩子的屍體所在之處。」
國王親自牽著二位老人家,來到睒的屍首旁。父親將睒的頭放在自己的膝蓋上,母親抱著睒的雙腳,二人都傷心地親吻著睒的嘴及腳,並且伸手去撫摸著被箭射中的傷口。他們痛苦地不願接受這個事實而搥打著自己的胸口、摑打著自己的臉頰,仰起頭大聲哭喊著:「天神啊!地神啊!樹神啊!水神啊!我的兒子睒,他尊敬三寶,並且遵行佛的教法,尊敬賢達、孝順父母,有著不分人我、廣大無比的仁慈胸襟,甚至連草木都不忍心傷害啊!」
又說:「上天明鑑:假使我們的孩子睒,確實遵奉佛的教誨而且事親至孝毫無虛假的話,這支箭就該被拔出,體內的劇毒都該消除,活轉過來,圓滿他的孝行。如果睒不是我們所說的這樣孝順仁慈,那我們就是在說謊,就該一起死去,全都化為塵土。」
天帝釋、四王天諸天大王、地神、海龍王,聽到睒雙親的哀告聲,都為之動容。天主現身用神藥灌入睒的口中,睒就甦醒過來,在場的人都為之歡欣。
國王對睒說:「我願將國家財寶供養道人,讓我現世罪業消滅,過往宿業怨害都能泯除。」
睒回答說:「大王想要建立福德,只要返國之後,好好照顧人民,令大眾奉行五戒。大王不要再射獵,濫殺無辜,如此在生時,身心才不會不安穩,也免得未來地獄之報。國王您宿世有功德,今日才能當上國王,切莫以自己今日事事自在,而便放逸啊!」
國王敬諾:「自今以後,當如道人教誨,不敢有所違背。」
隨同一起畋獵的數百人看到如是神異的事件後,便發起信心,終身奉持五戒。國王回國後,更宣令百姓:「凡有父母貧困,應當盡心奉養,不可棄捨,如有違背者,即以重罪懲處。」全國上下都因此奉行五戒十善,人民安樂,死後都天生,沒有一人墮入三惡道。
佛告訴比丘們說:「當時的睒就是過去世的我,那位國王就是阿難,睒的父親也就是我今世的父親淨飯王,睒的母親就是我此世的母親摩耶夫人,帝釋就是 彌勒菩薩。我就是這樣世世奉行諸佛的教誨,並且事親至孝,累積福德,最後乃至能成為三界至尊天人師。」
「你們應該廣為大眾說這個故事,父母還在的人,不可以不孝順!道不可以不學!一切有情能夠成就佛果,都是因為慈悲孝順,而肯修學佛道的原因啊!」